钢价的囚徒困境

　　十月以来，受全球金融海啸的影响，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钢价都出现了大幅下挫，各厂家为了能够维持出货，展开了轮番降价。轮番降价对整个钢铁行业有好处吗？能够解决市场的需求问题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为什么还要轮番降价呢？就是因为我们的钢厂陷在了囚徒困境之中。 
　　一、囚徒困境 
　　"囚徒困境"是博弈论里*经典的例子之一。它的模型是这样的：两个嫌疑犯A和B作案后被警察抓住，隔离审讯；警方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两人都坦白则各判刑5年；如果一人坦白另一人不坦白，坦白的放出去，不坦白的判刑10年；如果都不坦白则因证据不足各判刑1年。 
　　可能出现的结果是：A和 B均坦白或均不坦白、A坦白B不坦白或B坦白A不坦白。显然*优的解应该是A和B均不坦白，这样他们各判刑1年，总体利益*高。但A和B均坦白却是这个博弈的纳什均衡。这是因为，假定A选择坦白的话，B*好的选择是坦白，因为坦白判刑5年而抵赖却要判刑10年；假定A选择抵赖的话，B*好还是选择坦白，因为坦白就会被放出去而抵赖却要被判刑1年。即是说，不管A选择坦白还是抵赖，B的*佳选择都是坦白。同样地，不管B选择坦白还是抵赖，A的*佳选择也是坦白。结果两个人都选择了坦白，即各判刑5年。 
　　囚徒困境形象地揭示了博弈全输、合作双赢的道理。这场博弈的纳什均衡，之所以不是顾及团体利益的帕累托*优解，表面是个人理性和集体理性的矛盾，根源却是彼此间的互不信任。囚徒们虽然彼此合作、坚不吐实，可以为集体带来*大利益，但在资讯不明的情况下，因为出卖同伙可为自己带来利益，也因为同伙把自己出卖可为他带来利益，因此彼此出卖虽然违反了集体的*大利益，却成为了自己的*大利益。当然，A和B也可以在被警察抓到之前订立一个"攻守同盟"，但这是不可能有用的，因为没人相信别人会积极遵守这个"攻守同盟"。 
　　二、现实中的囚徒困境 
　　为了更好地理解囚徒困境，我们举几个现实生活中的例子。 
　　1.军备竞赛。为了维护国家安全，各国可以选择增加军备，也可以选择与其它国家签署和平协议，共同削减军备。由于各国都无法肯定别国会认真遵守和平协议，切实削减军备，因此*终还是会选择增加军备，这样*起码能保证自己不处于劣势。由此形成了大国之间、邻国之间的轮番军备竞赛。虽然各国增加军备的选择是"理性"的，但*终结果却是"非理性"的，各国为此都要支付大量的财政资金、科技力量和人力资源。2008 年布什政府向美国国会申请的军费总额达到7165亿美元，如果把这些钱用在发展经济上，也许当前的金融海啸就不会这么严重。 
　　2.贸易壁垒。各国在贸易政策上可以提高贸易壁垒，也可以降低贸易壁垒。提高贸易壁垒可以保护本国产业的发展，而降低贸易壁垒有利于国际贸易的开展，促进全球经济的增长。但一旦经济形势出现逆转，各国*先想到的可能就是提高贸易壁垒来保护本国的产业发展。比如，在全球金融海啸中，印度政府为保护国内生产者的利益，11月18日决定对生铁、钢半成品、扁钢和长材等进口产品征收5％的从价税。虽然这样做理论上能够减少印度钢材的进口，但却可能导致其它钢材输出国进一步降价；如果全球钢价一片低迷，印度钢铁也好不到哪去。 
　　3.广告战。商业上的广告战也属于囚徒困境，因为如果你不打广告而别人打广告，生意会被别人抢走；如果大家都打广告，整体收入增长有限而成本却上涨很多，广告成本的增加将损害行业的整体收益。11月18日，美的集团以4701万元的代价拍得了2009年春晚报时广告，被称为是央视2009年黄金资源广告*标。其实，除了美的集团，其它家电企业也都在支付巨额的广告投入，但受益*大的却是央视等广告媒体。 
　　三、钢价的囚徒困境 
　　下半年以来，受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钢价都出现了大幅下挫，各厂家为了能够维持出货，展开了轮番降价。中钢协数据显示，6月末国内钢材综合价格指数为161.47点，9月末跌至143.94点，10月末又跌至108.59点，10月末比6月末下跌52.88点，跌幅达到32.7％。 
　　但钢价的大幅下跌并没有带来下游需求的增长。6月份中国粗钢产量为4694.44万吨，7月份为4488.64万吨，8月份为4256.77万吨，9月份为3961.42万吨，10月份为3590.12万吨，7、8、9、10月份中国粗钢产量分别比上月环比减少4.38％、5.17％、6.94％、 9.4％。相比6月份，10月份中国粗钢减产23.5％。 
　　这种发展态势显然是不正常的、非理性的。为什么明知道钢价的下调不能带来需求的增长，钢价还要大幅下调呢？就是因为钢厂陷在了囚徒困境之中。在全球金融危机的背景下，钢材下游需求大幅减少。这时钢厂的价格策略有两种选择，要么降低价格以吸引客户，要么联合起来共同维持原价。但总有一些钢厂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率先降价，因为出货就意味着获得利润，利润再少也比没有利润要强，至少能起到消化库存、降低经营风险的作用。在市场低迷的时候，如果别的钢厂降价自己不降，本来就不大的市场就会被别的钢厂抢走，于是自己也只好降价。 
　　在市场需求没有真正好起来的情况下，这个降价趋势将是无限的。因为经过一轮降价之后，市场会形成一个较低的主流价；在这个主流价下，一些钢厂为吸引客户、消化库存，又要进行新的降价；在通讯如此发达的现代社会，这个降价消息很快就会被别的钢厂知道，别的钢厂为了保住市场，也会马上跟随降价，或者做出更大幅度的降价，这样市场就会形成一个更低的主流价。如此不断循环，就出现了钢厂轮番降价的局面。 
　　但回过头来来一看，市场还是那个市场，需求还是那些需求，只不过钢价出现了大幅下降，钢铁行业整体利益受到了严重损失。上半年在喷吹煤价格上涨 36.85％、炼焦煤上涨61.63％、冶金焦上涨81.8％、进口矿上涨53.86％、国产矿上涨95.35％的背景下，大中型钢铁企业仍实现利润 1010.47亿元，比去年同期增长26.1％。而下半年以来，在铁粉、焦炭等原材料价格全都大幅下调的背景下，钢铁行业却出现盈利不断减少、亏损不断扩大的状况，就是钢价下跌的结果。中钢协秘书长单尚华曾预测，10月份中国钢铁行业将出现全行业亏损。 
　　四、解决钢价的囚徒困境 
　　很明显，是各钢厂为了实现自身利益*大化而做出的"理性决策"吞噬了整个钢铁行业的利润。要使钢铁行业走出囚徒困境，就要打破各钢企分散的"理性决策"，也就是要使决策的利益着眼点不再是单个钢厂，而是整个钢铁行业。 
　　中钢协是中国钢铁行业整体利益的代表，为了维护国内钢材市场，中钢协曾多次呼吁各钢铁企业要积极规范和维护正常的钢材销售秩序，要防止企业间的竞相降价、杀价。但这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因为中国钢铁企业太多，既有纳入钢协的大企业，也有没纳入钢协的中小企业；既有中央所属的钢铁企业，也有地方所属的钢铁企业；既有国有的钢铁企业，也有民营的钢铁企业。在囚徒困境中，各方都有自己的利益，即便中钢协能管住纳入钢协的国有大型钢铁企业，但管不住民营的中小钢铁企业。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企业的调价行为是正常的经营行为，行业协会干涉不了。 
　　为了维护市场，也有一些钢铁企业联合起来组成各种形势的"价格联盟"，但在需求整体大幅下滑的情况下，"价格联盟"不可能真正起到维护市场的作用。一是因为"价格联盟"的会员企业有限，那些非会员企业可以不遵守"价格联盟"制定的指导价；二是因为"价格联盟"制定的指导价没有太强的约束力，如果其会员企业感到损失较大，会立即抛开指导价的限制。 
　　其实，行业协会或"价格联盟"之所以不能阻挡钢价的大幅下滑，就是没有解决各钢厂分散决策的问题。市场好的时候，各企业之间一团和气，对外口径也非常一致；市场不好的时候，各企业就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相互倾轧。这说到底还是没有解决企业间的信任问题。如果各钢厂齐心协力维护市场，钢价绝不会出现这么大的下跌，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弄得全行业亏损。 
　　要想解决钢厂间的信任问题，*好的办法就是进行联合重组，提高产业集中度。只有把钢厂间的利益联系在一起，决策起来才会有整体观念。比较典型的例子是，同样受金融危机影响，日本、韩国、欧盟的钢价波动幅度远小于中国，就是因为其产业集中度较高。日本前5家钢铁企业的钢产量占到了全国的75％；欧盟6家钢铁企业产量占到了全部产量的74％；在韩国，仅浦项钢铁一家就占据了全国65％的份额，几个钢铁大国均形成了少数几家大型钢铁企业垄断国内市场的格局。 
　　与发达国家相比，我国钢铁的产量虽大，粗钢总量已占全球的 35％以上，但产业集中度却相对较低，2007年中国CR10的产量仅占全部粗钢产量的36.79％。今年上半年山东钢铁集团、广东钢铁集团、河北钢铁集团先后挂牌成立，对加快钢铁行业联合重组步伐，提高产业集中度发挥了重大影响。按今年上半年的粗钢产量计算，不考虑上述三大钢铁集团的重组，中国的 CR10为 36.20％，如果把上述三大钢铁集团重组考虑在内，中国的CR10为41.37％，产业集中度提高了5.28个百分点。 
　　*近国家出台的扩大内需十项措施中，明确提出要加大金融对企业兼并重组的信贷支持。优势的钢铁企业应该抓住当前有利的政策机遇，和金融危机使大量中小钢铁企业陷于经营困境的市场机遇，开展新一轮的联合重组，从而进一步提高产业集中度。